蛇妖

“那座大荒山上听说有吃人的蛇妖，那蛇妖足足有上千年的道行……”

一个偏僻的小村庄的茶寮里，一个上了年纪，须发花白的老汉正唾沫横飞地说着，“那蛇妖的眼睛就是两个泛着绿光的灯笼。听说，它经常张开嘴躺在树林深处，静静地睁开眼睛等待。那些晚上迷路的人以为找到了可以投宿的人家，径直走到蛇妖的巨口旁。一阵阴风吹过，长长的红色蛇信闪电一般卷住迷路人。他也许连惨叫也发不出来，就消失在蛇妖的腹中。”

围着老汉的人们惊讶地张大了嘴，眼神带着恐惧和一丝丝的兴奋。

“李老头，既然蛇妖这么厉害，那么，遇到它的人一定有去无回。你一定是在吹牛！”人群里有人这样发出疑问。

“我有个远房亲戚从蛇妖那里死里逃生，回家后大病了一场，”李老头说得绘声绘色，他压低了声音，“我这远房亲戚说，蛇妖要和他成亲！蛇妖幻化成了绝世美女，利用妖法在荒山之中造了一个庄园。我亲戚是偷看到它在月圆之夜，对着月亮吐纳内丹。”

“原来蛇妖喜欢美男子啊？”有人哄笑。

人群渐渐散了。只有角落里一个年轻的书生坐着喝茶。

“如果蛇妖喜欢美男子，那我不是很危险？”书生似乎很担心地自言自语。茶寮的老板差点滑倒。他仔细打量书生。很显然，这书生属于落魄的那种，旧旧的青色长衫，清朗的眉目。

“客倌，您要去那荒山？”茶寮老板问。

“我母亲得了怪病，有神医说，那大荒山里有一种蛇心草，能够救我娘的性命。”书生说得恳切。

“客倌真是个孝子，”茶寮老板有些感动，“我屋里放了不少雄黄，蛇最怕的就是雄黄的气味。你带上雄黄去采药吧。”



大荒山。

肥厚的绿色植物将整个大地覆盖。密密的树林只透下稀疏的阳光。时间在这里似乎流淌得飞快。太阳在天穹上滑动，摇摇欲坠。

书生背着一大口袋的雄黄，吃力地挥舞着竹刀，砍出一条小径。青草的气味在空中发散。阴暗的气息若有若无地环绕着书生。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，望着夕阳落入地平线。

天黑黑。书生卸下沉重的雄黄，擦了擦火褶，点燃预备的灯笼。

他望了望西面，发现有隐约的灯火，就急急地赶了过去。甚至忘记了放在地上的大袋雄黄。

天越来越黑，灯火越来越近。

月亮升入中天的时候，气势宏伟的大庄园出现在书生面前。

莫非这就是蛇妖的庄园，书生开始冒冷汗。

这个时候，他听到诡异的“嘶嘶”声。书生转过身，高举灯笼。天啊，数十条青蛇正吐着蛇信向书生逼来。

书生吓得头发直立，将灯笼一扔就拼命去拍庄园的朱红大门，“救命啊，有蛇啊！！”

门缓缓打开，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往书生的背后洒出大把的雄黄。蛇群飞快地逃窜回树林，只留下亮晶晶的蛇液。

“没事了，没事了。”管家安抚着在门边颤抖得如同风中烛火的书生。

“这位公子，这大荒山入夜后蛇群扰动，你为何深夜来此？”管家打量书生，疑惑地说。

“小生为救治患重病的老母，采药而来，想到贵府借宿一晚，不知能否行个方便？”书生恢复镇定，朗声问道。

“这个我不能做主，得问过如画夫人，”管家望向书生身后，恭敬地说，“如画夫人——”

夜幕之中，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女子无声无息地站在书生身后。

书生的脸开始变白。蛇妖……蛇妖……一定是蛇妖……

“带他进去，留宿一晚，明早打发他走。”如画的声音冷冰冰的。

书生望了望鬼气森森的树林，苦着脸答谢，“谢谢夫人，小生一定一早就离开。”否则，大概就永远都无法离开了。

是夜。书生躺在客房里辗转反侧，无法入睡。

桌子、椅子和床板，书生都反复确定是真的。可是，书生总觉得有一股冰冷的视线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。

月亮破云而出，将房外的树影投入房中。书生突然睁大眼睛，摇曳的树影中，分明有蛇扭动的影子。

书生看到，巨蛇的头投影在窗纸上。他的咽喉一阵紧缩，几乎不能呼吸。

窗纸被捅破，淡蓝色的烟雾在整个房间里扩散。书生昏睡了过去。

月亮妖异的红。大荒山上，群蛇乱舞。今夜是月圆之夜，也是群蛇吸取月之灵气的时刻。

“管家，为什么庄园里有人的味道？”一把清脆悦耳的女子的声音在庄园里响起。

“禀告表小姐，是如画夫人答应让他借宿一晚的书生。”管家的声音里有着微微的恐惧。

“书生？书生……”被管家称作表小姐的女子极有兴趣地笑着，“如画居然还会相信人类，前不久，她喜欢的人类不是连夜逃走了吗？”

“表小姐，如画夫人这次请你来，是和你商量应付天劫的事情。”管家的声音有些焦急。

“天劫又怎样？我和如画已经有千年道行，还怕这老天爷么？”表小姐的声音未落，整个庄园被一阵大风吹得一阵晃动。

彻骨的凉气在庄园中窜动，庄园内的池塘瞬间结上了薄薄的一层冰。管家居然不敌这寒气，萎顿于地，变为一条青色大蛇。

书生只觉得整个房间一阵扭曲，像要消失一般。

“这天劫果然有些厉害！能够化身为人，过妖精的逍遥生活，我才不要又被打回原形，当那山涧中的一条小蛇儿。”表小姐喃喃自语。她叹了口气，不顾青蛇管家，化为红光飞往山头。

片刻之后，书生打开门，将瘫软在地的青蛇拾起。青蛇似乎被冻得失去知觉。书生好心地将青蛇纳入怀中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冻僵的身体。

青蛇居然慢慢苏醒，它感激地对着书生三叩蛇首，然后溜出书生怀抱，消失在草丛之中。

“其实，当山涧中逍遥的小蛇儿有什么不好？”书生看着微红的月亮叹气。
大荒山山顶。黑压压的草地在月光下变成了碧色，密密麻麻的蛇群占据了整个草地。

蒙着白色面纱的白衣女子正对着一身着红衣的女子说话，“绯姬，你总算来了。要知道，天命不可违。”这任性的妹妹总把天劫视做儿戏，却不知道，即使是天人也有五衰。天上神佛遇到天劫也一样难逃灾祸，何况自己和妹妹只是小小的蛇妖。

“姐姐，这些年你游走四方，行善积德，老天还不是要收你。天既不公，何必顺天……”绯姬的话音未落，晴朗夜空落下一个霹雳，直直劈往绯姬的头顶。

如画推开绯姬，以千年道行抗衡闪电的威力。月夜中，爆起灿烂的烟花。如画倒退一步，吐出喉中的腥血，喷得面纱猩红一片。

“姐姐！”绯姬吓得花容失色。

“这一百年来，你孽迹斑斑，以食人为乐。碍于姐妹之情，我不便惩处你，”如画语调凄苦，“好不容易，我碰上一个合心意的男子，想和他做一对平凡夫妻。你却故意引他去看我的原形，让他魂飞魄散，仓皇逃下山去。绯姬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懂事？”

“人有什么好的？人只是我们的食物。人的感情更是容易变更的。”绯姬轻描淡写地回答，她美目流转，“要不是因为庄园里突然寒气逼人，我非吃了那留宿的书生。”

“灾祸当前，你就别再节外生枝，胡乱生事。那书生为救自己的娘，上这大荒山采药。我体恤他一片孝心，不忍他为群蛇所伤才收留他一晚。”

“姐姐，要如何避过天劫呢？”绯姬问。

“如今，我只能集合蛇群和你我的妖力，力抗天劫，看能不能侥幸逃得大难。”如画叹气。

“我听说，要是吃了有道行的人或是妖，就能妖力大增。这是真的吗？”绯姬追问如画。

如画点头。

绯姬诡异一笑，一掌拍向受伤的如画，“姐姐，反正你伤得不清。不如就用你一命换小妹我一命。”绯姬在月光下冷酷地微笑。她的手掌上沾着如画的血。绯姬仰头，就着月光舔着血迹，伸出的舌头是黑色的分叉的蛇信。

如画看着自己相处千年的姐妹，怒极攻心，不由得又喷出一阵血雾。她一挥衣袖，山顶顿时大雾弥漫。

在茫茫白雾的掩护之下，如画悄然遁去。

与此同时，书生一个人摸黑走出庄园。这蛇妖的庄园空无一人，妖气森森。听说，蛇心草在月光下会闪烁荧荧绿火。

整个大荒山被大雾笼罩，连月光也无法穿透。

书生在雾气中穿行，突然被一只带血的手拉住了衣角。

“天啊，你怎么血淋淋的？”书生看着面纱上全是血的如画。

他扶起如画，“这大荒山一定有蛇妖，你怎么了？要不要紧？”

“你怕蛇妖？”如画摊开掌心，变出一株小小的蛇形怪草，“你拿着蛇心草快点离开这里，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一切。你娘还靠这药草续命呢。”

“……你是妖，为什么要帮人？”书生的脸隐藏在雾气中问。

“妖又怎样？人又怎样？我只求过得心安理得。”如画剧烈地咳了起来，似乎要把心都给咳出来。

“那么，我救你也有理由了。那就是，我也只求过得心安理得。”书生的语气突然变得清朗有力。

天亮了。雾渐渐消散。

如画发现，书生变成了另一个人。虽然他还是原来那张脸，原来那个青色的褂子，但是他的眼睛里的神采让人觉得他是另一个人。另一个充满魔力的人。

书生摊开手，手中有金色的光芒闪烁。

“续命仙丹？！……你是……”如画震惊地看着书生。

“我是捉妖的人。但是，偶尔帮助一下好心的妖怪也是我的嗜好。”书生笑得灿烂，把续命仙丹交给如画。

如画凄然摇头，“仙丹难练，别给我这将死之人。天劫将至，我即使恢复妖力也难逃一死。”

一道红光从天而降。

红衣翩翩的绯姬站在书生面前，“原来是个捉妖的。你的仙丹和命，我都要了。”她出手攻向书生。

书生微微一笑，“小小蛇妖也敢说大话。”

晴空之中，一个霹雳打下，绯姬委顿于地，渐渐变成一条红色小蛇。

“当山涧中逍遥的小蛇儿有什么不好？”书生一挥衣袖，那小蛇窜入草丛离开。

如画缓缓闭上眼，流出两行清泪。和绯姬相处千年，姐妹之情并不能一夕抹杀干净。看绯姬千年道行尽失，被打回原形——落得如此下场，真是心酸。
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？”如画惊疑不定地问。

“我是天上的星宿，500年前曾经下凡历劫，感受人间的七情六欲、生老病死。我二十岁的时候，老母身患恶疾。有个好心的蛇妖救了我母亲，”书生回忆前尘往事，“近来，我得知当年的蛇妖要遭受天劫，所以来看看，那蛇妖是不是一如当年一般善心。”

他凝视如画，“你没有让我失望。”

天空突然变得昏黑，乱云飞卷着把天空遮蔽。

“天劫来了，我也没把握能够助你躲过这次灾劫，但求尽力。”书生仰首看天。

铺天盖地的闪电向他们袭来。书生始终没有放开如画的手。

整个大荒山似乎要翻覆一般，颤抖着。

书生握住如画的手，昂然无惧。闪电数次劈下，将他们四周的草地烧成焦土。

如画紧闭双目，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地狱，承受着无止境的恐惧和烈火焚烧。

三刻一过。闪电突然消失。晴空朗朗，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。

书生对如画微微一笑，“你的恩，我还了。希望你能继续修炼、行善积德，由妖成仙。”他变成无数金色的流光，消失在天地之间。

从此，如画化身为一个江湖郎中，四处为人治病，行善积德。有时候，在某个星斗璀璨的夜晚，如画会观星。她在想：那书生到底是在哪颗星星的上面？

好人还是有好报的
大家要继续努力多做善事

没敢看全文哈哈

这个8稀饭哦~没得意思撒~